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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隆,西藏最后的秘境

时间:2010-11-03 | 来源:中国西藏 | 作者:

   1976年,我大学毕业后,踏上赴藏的路程。从山东青岛乘火车,几次转站至甘肃柳园,又换乘汽车穿越青海至西藏拉萨再日喀则,最后到达与尼泊尔交界的吉隆县。

  我至今记得那个秋日的下午,当我乘坐吉隆县的那辆破旧的解放牌货车爬上高峻的马拉山顶端,在飘飞的五色经幡下第一次鸟瞰吉隆县城全貌,我感到它那么渺小,那么单薄,静静地蜷缩在莽莽苍苍的群山一隅,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它吹得七零八落。而我真的在那里生活下来,不仅体验了它生存环境的艰难,更领略了它的闭塞和孤独。

本文作者在吉隆工作时的留影。

  我在吉隆县工作了6年多,之后到日喀则,到拉萨,在藏时间21年。身处吉隆时,我没有感觉到它的分量;而离开之后,才逐渐认识了它非同寻常的价值。

  如今的西藏,大概没有了空白。包括神秘的墨脱、古格以及藏北无人区,都已经变得不再那么神秘。唯独吉隆,似乎还少为人所知。

  吉隆,或许就是西藏最后的秘境。

  吉隆高山雪峰林立,自然风光秀美。东北部有世界第二高峰希夏邦玛峰和著名的佩枯湖;南部分布有原始森林,长叶松、长叶云衫、喜马拉雅红豆杉等稀有树种为国内仅有;热索为中尼重要通道

查嘎尔达索寺,始建于公元809年。寺庙位于隆达湖山崖上,海拔4200米,距地面相对高度为200米。

  吉隆地处喜马拉雅山脉中段,位于西藏日喀则地区的西南部,地理坐标范围为东经84。20′-86。9′,北纬28。16′-29。18′。南部与西南部与尼泊尔接壤,西、北、东部分别与萨嘎、昂仁和聂拉木三县交界,全县总面积为1.2万平方公里,边境线长162公里。县城宗嘎距日喀则市490公里,海拔4200米,是形成于第三纪至第四纪初的古湖盆地,北窄南宽。远看,东、西、北三面全是终年积雪的群峰;近处,光秃秃的山坡上,黄色、灰色、紫色的地层交替出现,整齐而又美观,像一部厚厚的史书。

  吉隆县自然风光秀丽。以县城北部马拉山脉为界,东北部是较为开阔的湖盆草原地带和雅鲁藏布江中游上段河谷地带,地势较为平坦,植被稀少,具有原始粗犷之美。与聂拉木交界处,有海拔8012米的世界第二高峰希夏邦玛峰。从日喀则至吉隆的公路就从希夏邦玛峰下经过,沿途可以看到藏羚羊、野驴、野牦牛等珍稀动物。希夏邦玛峰北坡有大量冰水沉积,其末端与佩枯湖一带的辽阔草原地区相连。佩枯湖面积300平方公里,为吉隆第一大湖,清澈的湖水倒映着银塔般的雪山以及碧蓝天空中飘飞的洁白云朵,楚楚动人。不过,佩枯湖也有极其严峻的一面。1973年,吉隆曾发生特大雪灾,马拉山封山几个月。在县里全力以赴以打通马拉山的同时,地区也调来推土机,拟从外围向里推开一条雪路。那时,佩枯湖百里冰封,被大雪覆盖后,与周围戈壁连成一体。由于驾驶员不熟悉这一带的情况,其中一部推土机恰恰开到了湖面之上。夜间太冷,驾驶员在推土机旁点起了火,结果造成湖冰融化,推土机与人一起落入湖中。没有人知道佩沽湖有多深。那台推土机,至今还完整地沉睡在静静的湖底。

从吉隆县城前往吉隆沟,沿吉隆藏布前行,东、西、北三面全是终年积雪的群峰。

  马拉山以南至国界,地势依次降低。"八号沟"一段是宗嘎镇至吉隆镇公路的中段,地势非常险要,但景致也非常之美。公路开凿在几乎垂直的陡壁上,与地面距离几十米至上百米,远看像一条细细的绳索死死勒进山崖的体肤。那里已到林区的边缘,有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吉隆河床明显加宽,水大时则成为隆达湖。由于全程75公里公路的两端海拔落差达1500米,水流速度很快。绿蓝相间的河水拍打着两岸及河心的巨石,溅起簇簇白色的水花。隔河相望,公路对面同样也是高耸云天的山崖。赭色石壁的缝隙间,经常有成群的野羊。

  吉隆镇邦兴村以下的深沟峡谷,分布着广袤的原始森林,系自治区确定的自然保护区。那是被陡峭的高山从东西两面挟持着的一条峡谷,总面积达3万多公顷。峡谷两侧奇峰林立,气势磅礴。山顶终年被皑皑白雪覆盖白雪之下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云雾在绿得化不开的山腰飘动,瀑布、溪水如银色的绸带缠绕其间。大森林中的西藏长叶松、长叶云衫、喜马拉雅红豆杉等稀有树种为国内仅有。长尾叶猴、麝、黑熊、猕猴等珍稀动物的存在为绿色世界增添了勃勃生气。最南部的热索,海拔仅1800米。发源于马拉山的吉隆河顺着蜿蜒的山谷向南飞泻,至热索后与东林河汇合,呼啸着注入尼泊尔境内。几十米长的热索桥横跨于界河之上,中尼边境第48号界碑就屹立在我方桥头。1982年春天,我去过一次热索。那时,从吉隆镇至热索的路还非常艰难,只能步行。有的路段在悬崖峭壁上,要侧着身过,给人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强烈印象。后来,听说已经开通了吉隆镇至热索的简易公路。

吉隆妇女服饰

  吉隆曾是大唐通往天竺的主要驿道,后吐蕃时代曾建立显赫一时的贡塘王朝。千余年间的历史风云在此漫卷,西藏历史中诸多重大事件在此生发,其政治和宗教的历史人物在此风云际会

  吉隆有着悠久的历史。考古资料发现,早在数万年之前,吉隆盆地就已经有远古人类的生产与生存活动。吐蕃时期,松赞干布将全藏划分为伍茹、约茹、叶茹、茹拉、孙波茹等“五茹”,吉隆属“茹拉”之范围。进入萨迦王朝统治时期后,西藏划分为“十三万户”,吉隆一带专门为一“万户”,史称“阿里芒域万户”。

   清乾隆十六年(公元1751年),七世达赖执掌西藏地方政权,正式建立了噶厦政府,将地方行政机构调整为“基恰”(相当于地市一级)和“宗”(相当于县一级)两级。现在的吉隆县境内分设宗嘎(旧文书中写作“宗喀”)宗和吉隆(旧文书中写作“济咙”、“吉仲”等)宗,一直沿袭到1959年。1960年,成立了包括吉隆和宗嘎在内的吉隆县。县驻地设在宗嘎。

吉隆曾为大唐通往天竺的主要驿道。图为现存的大唐天竺使出铭石碑及碑文。2001年6月被国务院公布为国家级保护文物。

  公元七世纪初,藏族历史上著名的民族英雄松赞干布崛起于雅鲁藏布江中游南部的雅隆河谷地区,统一整个西藏地方,建立了吐蕃王朝。松赞干布是一位思想解放的先驱者。他以战略的眼光、全新的观念和开拓创新的勇气,把吐蕃王朝带入一个大发展和大开放的时代。公元639年,松赞干布迎娶尼泊尔尺尊公主,吉隆便是吐蕃迎请尺尊公主以及尺尊公主入藏途经之地。据传说,为了迎接尺尊公主的到来,吉隆群众举办了三天三夜的歌舞表演。其中吉隆妇女喜欢的手镯舞表演(跳舞人右手腕戴的尼泊尔手镯与左手腕戴的象牙手镯相互碰撞),尤其得到尺尊公主的青睐。

  中印两大文明古国的文化交流由来已久。陆路交通往来最早有两条路,一条经天山、帕米尔高原、克什米尔至印度,称天山道或龟兹道;一条经四川、云南、缅甸至印度,称滇缅道。到公元七世纪初,又多了一条经青海、西藏、尼泊尔至印度的唐蕃古道,其中出藏的路段称蕃尼古道。关于蕃尼古道在吐蕃西境的具体走向和出口位置,长期以来一直是个谜。一千多年的历史风尘早已湮灭了这条古道的痕迹。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在吉隆发现的、其年代比举世闻名的“唐蕃会盟碑”还要早出165年的“大唐天竺使出铭”唐碑,撩开了高原古道神秘面纱的一角,证明1300多年前唐朝杰出的外交家王玄策出使印度即途经吉隆,更说明在当时从长安到印度通道很多的情况下,吉隆已经是大唐帝国的一条官方要道。

吉隆镇(沟)原始森林。

  吐蕃王朝崩溃后,吐蕃王室后裔在吉隆建立起“贡塘王系”,其存在的时间为公元11-17世纪。它与阿里的古格王朝等一样,是吐蕃分裂时期在西藏西部地区的重要割据势力,也是吐蕃王室后裔在大动乱后获得一席之地的幸存者。贡塘王朝地处偏远,却与元帝室有着密切的关系,曾有两代贡塘王前往大都(北京)觐见元朝帝室。皇帝谕示:“尔为西藏统治者之后裔,应予封赐。”贡塘王朝在经济、文化上也都有一些建树,比如,重视基本建设,开发金矿,在属民中平均财富,用金粉书写藏文经典《丹珠尔》、《甘珠尔》,塑造佛像,等等。贡塘王朝传承计23代,至十七世纪前期后藏地区藏巴汗势力攻破吉隆,这一封建割据地方才归于覆灭。

  西藏历史上的许多事件,都与吉隆有着密切的关联。在西藏宗教史上的所谓第一次“禁佛运动”中,文成公主带到西藏的释迦牟尼佛像先是被抛至沙滩,后又运到吉隆。那一时期,西藏历史著名人物巴·赛囊、桑希等长期在吉隆活动。来自异域、对藏传佛教产生重大影响的寂护大师、莲花生大师等入藏传法,均在吉隆停留,传说吉隆的名字(吉隆的藏文意译为舒适快乐之地)即为莲花生大师所起。古格王朝的领袖人物、为西部宗教的兴盛作出卓越贡献的绛曲沃的遗体,就曾经存放在吉隆。吉隆还是萨迦派政治势力最后的根据地,八思巴第五代侄孙南渴烈思巴,于1413年在吉隆被明朝永乐皇帝册封为辅教王。公元1788年和1791年,尼泊尔两次入侵西藏,吉隆均为主战场;乾隆皇帝发出的谕旨中,涉及吉隆的达数百条,另有大量歌咏吉隆的诗作。

  吉隆是一个地灵人杰之地。去印度迎请阿底峡大师入藏传法的使者纳措·崔呈杰瓦,藏传佛教噶举派宗师、享誉世界的宗教家米拉日巴,米拉日巴的嫡传弟子、著名宗教大师日琼巴,被视为西藏第一位转世活佛、备受元帝室尊崇的攘迥多吉,十六世纪的绘画大师喀巴·止美,十八世纪的杰出艺术家衮桑赤列旺秋等,都出生于吉隆。而在吉隆留下足迹的,除了以上提到的,还有阿底峡、卓弥·释迦益西、玛尔巴、仁达哇、宗喀巴、班萨衮噶坚赞、八思巴、博东·班钦、齐乌、鄂辉、成德、噶锡哇丹增班觉、福康安、公海兰察、惠龄、杨揆、松筠等西藏历史和宗教舞台上的风云人物。这些,都使吉隆拥有了耀眼的光彩和骄傲的资本。

帕巴寺

  特定的自然与历史条件,孕育出吉隆这一区域浓厚的宗教氛围和悠久的历史文化。众多的寺庙和历史遗址,在经过千百年的沧桑之后,没有被时光所湮没,至今仍然见证着吉隆昔日的辉煌,坐落于吉隆镇的帕巴寺,传说是吐蕃时期文成公主建议修建的镇魔寺庙之一。我第一次见到帕巴寺是1977年。那时,帕巴寺还是区公所(那时叫吉隆区)的粮食仓库。帕巴寺的建筑风格比较独特,整体形状为一楼阁式石木塔,塔中心有楼梯可盘旋至顶。上下共有四层,层层出檐,檐角套有黄铜制成的套饰,每层设有壶门、小窗,屋面用红铜盖顶。虽然帕巴寺就在区公所的大院内,我却没有推开过它那扇雕刻得异常复杂的木门而进到里面,只是绕到院外拍过照--因为院外地势开阔,好取景。我不知道它的历史、它的价值。而后又多次到吉隆区,有时天天就在它周围转来转去,每次也都真的对它熟视无睹。后来,当知道了这不起眼的寺庙的始建年代已在千年以上,我已经离开吉隆,再难以去从容地领略它的风采。

  与帕巴寺两公里之遥的强准寺(也译为降振格吉寺、绛真格杰寺等),坐落于邦兴村,其形状与帕巴寺比较相似。有资料讲强准寺应为文成公主时期修建的镇魔寺庙之一,因为在《西藏王臣记》、《西藏王统记》等文献典籍中对强准寺都曾有所记载。基本可以肯定的是,强准寺也应该是与帕巴寺相同时期修建的寺庙。据说,强准寺系尼泊尔工匠所建,寺内相当一部分壁画也出自尼泊尔画匠之手。或许这说明强准寺与尺尊公主有着一种有待去认识和研究的关联。

  查嘎尔达索寺是米拉日巴重要的修行地。寺庙规模较大,寺址距离地面达200米,依山势而建,起伏错落,虽大部分已成废墟,但仍然气势不凡,蔚为壮观。吉隆河以及修建在吉隆河岸的宗嘎至吉隆的公路,正好从寺下经过。抬头仰视,查嘎尔达索寺高耸云天,给人以威严和神秘之感。查嘎尔达索寺内存有许多有关米拉日巴生平及情节场面的壁画,极为珍贵。寺内还有米拉日巴的修行禅洞,米拉日巴在这个禅洞中共修行了三年。

在卓塘村以北公路东面的山崖石壁上,刻有“招提壁垒”四个汉文大字,据说是福康安大将军为纪念驱逐廓尔喀大获全胜而亲笔题写的,距今已200多年。

  “大唐天竺使出铭”唐碑于2001年被列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说来遗憾,我曾经在它身边生活了6年多的时间,与它有那么多接触的机会,也知道那是有汉字的石刻,然而,我却未能与它相识相见。我至今为自己的麻木和迟钝而感到深深的愧疚。碑铭位于吉隆县城正北方四、五公里处的一条山沟中,系在崖壁上先修筑出一光洁的崖面,再于崖面上镌刻文字。碑铭宽81.5厘米,残高53厘米,下端已损毁残缺。现残存共计222个字。我总以为,那不是简单的222个汉字,那是222个向导,引领我们穿越千年隧道,去认识吉隆曾经发生的故事并从故事中领略吉隆当年的风采。

  贡塘王朝遗址位于吉隆县宗嘎村内。城址现存的只是几段残垣,大体构成不规则的四方形,最长的一段约有50米。其中位于东南角宗嘎至吉隆公路上方的墙体,就砌在山丘顶部平坝最外沿的峰面上。公路东侧的河沟有一眼泉水,我常常去那里挑水,有时还到沟底的小河边散步。每抬起头,便能望见陡峭的山崖之上,灰黑色的残墙如受伤的鹰鹫,迎着风顽强地挺立着。其他几段的墙体隐藏在宗嘎村的深处,不容易看得见。我和县里的人曾经在残墙下照过几次相。有些照片,我至今保存着。

  从县驻地宗嘎往南三四十公里处,就是当时反击廓尔喀入侵的擦木古战场。那里两山夹峙,中亘山梁,高峻险要,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古战场至今保存着清军攻克擦木天险之后,为御敌援兵反扑而在古道两侧山崖临时构筑的五处防御工事。那残存的堡垒、护垣、堑壕、掩体,不知储存着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热索桥位于吉隆最南边。在热索桥西藏一面,今天仍然可以看到尼方一侧的河岸边沿所残存的当年廓尔喀侵略者修筑的总长度约100米、以石片叠砌的胸墙、射垛、射孔和掩体等。在卓塘村以北公路东面的山崖石壁上,刻有“招提壁垒”四个汉文大字,据说是福康安大将军为纪念驱逐廓尔喀大获全胜而亲笔题写的,距今已200多年。

  此外,吉隆还有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曲德寺、卓玛拉康以及其他著名寺庙20多座,以及三趾马化石群发现遗址,旧、新石器发现遗址,冲堆集市遗址等多处古迹。吉隆摩崖造像与石刻题铭亦十分丰富,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吉隆县民居、服饰、习俗、歌舞、体育等都有自己的特点,部分地区存在的崖葬文化,为西藏所独有。生活在吉隆边境的“达玛人”(清朝时期即进入吉隆的尼泊尔人的后裔),更为吉隆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责任编辑:Char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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