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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井:茶马古道上的传奇

时间:2011-12-13 | 来源:驴头网 | 作者:

  盐井是西藏一个神奇的地方,历史上是吐蕃通往南诏的要道,也是滇茶运往西藏的必经之路。盐井盐田这道人文景观现在是“茶马古道”上唯一存活的人工原始晒盐风景线,盐井也是一个在西藏迄今唯一有天主教教堂和信徒的地方。纳西族和藏族的本土文化、纳西族的东巴教、藏族的藏传佛教和19世纪传入的天主教文化,和谐地共存在这个横断山的峡谷古镇里。 

  芒康出发的破旧班车载着一群修路的农民工和我们,一路穿越红拉山滇金丝猴自然保护区。大巴如观光车缓慢而颠簸地前行,车厢里充满民工们的棉被卷、筑路工具和有感染力的说笑声,令我们也情绪高昂,在雪山的注目下将我们送到盐井小镇。当站在澜沧江左岸的大山之巅向下俯瞰,蓝天白云下,碧绿的江水滔滔南去,红色和棕色的山体显露出巨大的皱褶深切谷底,红色和白色的盐田在两岸相互映照,一块块青稞田泛出春天的翠嫩,梨花和桃树点缀在山谷,雪山下白色的藏房也如花儿一样盛开……那一刻,我爱上了盐井。

  一整天流连在碧绿的澜沧江峡谷两岸,成片的盐田反射出阳光的颜色,我们跟随晒盐女人的脚步了解他们的生活和辛苦。从盐井镇去看盐田,要走下整个山谷一直下到澜沧江边上。正好赶上学校放学的时间,一群盐井小学的孩子们与我们同行,争先恐后地要求我去他们家做客,最终我们选择了距离盐田最近的措姆家,尽管都得到了糖果,其他的孩子们还是显出一脸可爱的失望。措姆的父母热情接待了我们,专门打了酥油茶,并用有限的汉语表达要我留下来吃晚饭。给他们一家拍照的时候,措姆非常兴奋,积极说服爸爸妈妈和哥哥一起照,还特别邀请她的表哥和邻居加入,并羞怯地问我能不能给他们每人一张照片?

  和措姆的母亲扎西·白珍约好,第二天一起去了盐田。从高高的山坡上就看见了传说中的一块块盐田,如耕田般注满卤水反射着阳光,不时有背卤水的藏族女人的身影闪现,鲜艳的藏装穿行在盐田之间。

  盐井在历史上是吐蕃通往南诏的要道,也是滇茶运往西藏的必经之路。盐田是“茶马古道”上惟一存活的人工原始晒盐风景线。盐井的制盐历史传说至少已有1500多年,至今仍完整保留着世界独一无二的古老制盐术。虽然使用的是相同的卤水源,采用相同的加工技艺,可澜沧江两岸制成的盐却分别呈红、白两色,所含成分也不相同,也为盐井涂抹上神秘的一笔。澜沧江右岸也就是西岸的盐田称为红盐,和左岸的白色盐田相比,这边的盐田规模更大,一块块连接成片,绵延不尽,盐田是红泥砌成,卤水池是碧绿颜色,晒好的盐洁白耀眼,这一片色彩在阳光下搭配,质感而迷人。

  看到白珍和她的同伴们,让我感到意外的——盐田竟是一个女人的世界!除了负责管理抽水机的一个“党代表”外,所有的重体力劳动都落在女人的肩头,她们中大多是几个孩子的母亲。盐田已经分给各家各户,每家拥有从几块到十几块不等,属于白珍家的是八块。太阳和风是她们收获的希望,每年三月到六月澜沧江的枯水季节,两岸桃花绽放,也是出产“桃花盐”的日子。风大阳光充足,卤水的品质最好,出盐率高,等雨水一来,江水上涨,就很难晒出好盐。要靠太阳和风的力量把水分蒸发掉,晒出洁白的盐结晶,再用木板刮拢在一起,撮到竹背箩里沥去水分,就可以背出去卖了。在这样的好天气里,白珍家的八块盐田每两天就可以晒出一次盐,最多有十几斤,卖给收盐人的价格是一元钱一斤,这些盐再经由马帮驮运到大山里,在各个村子出售。除了附近的十几个县和云南迪庆州,盐井的盐巴也远销到察隅、巴塘、理塘和木里。

  中午,白珍她们都在盐田上吃午饭,有间用做厨房的棚子,炖一大锅加了肥腊肉的土豆,白珍说她们一定要吃肉的,不然没有力气干活,女人们解开自己的小布包,拿出自己做的面饼、馒头等,大家说说笑笑地吃开了,一边吃一边互相开玩笑打趣。她们说的是藏语,我们听不懂,只有一位嫁给汉族人的大姐可以和我们交流,但从她们的表情和笑容上能感受到她们的快乐。

  白珍和另外几户人家共同购买了一台抽水机,这样可以节省不少体力,先从江边的盐井中把卤水抽到一定高度的水池中,再一桶桶背到盐田里晾晒。而22岁的扎西·卓玛和另外一些人家的女人就没有这么幸运,她们买不起抽水机,只能靠人力背卤水。每天,卓玛要从澜沧江边大约四、五米深的盐井里,用特制的木桶背上20多斤重的卤水,穿过盐田间的小山道,爬升大约50米的高度,将卤水倒进自家的盐田中。她每天要这样来回背上四、五十趟,这差不多相当于每天把一吨重的卤水提升50米,或者背负20多斤的重量爬一座两千多米的高山!

  卓玛是初中毕业,在藏族女人中多少也算个知识女性,因为家中有两个弟妹正在上学,出嫁不久的她也必须担负起挣钱养家的的责任。说起这一切,卓玛的表情是那么平静安然,她的母亲、祖母以及更先辈的女人们就是这样在澜沧江边的盐田里艰辛挥汗,这是她的生活,是她一定要接受的日子,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公平。面对卓玛那清澈的眼神,那坦然接受命运的沉静,我的心被深深的震荡……我想,在卓玛面前没有人再有权利抱怨自己的人生。

  早晨起来,拉开窗帘向外一望,便几乎停止了呼吸——梦寐的日照金山就这样随随便便地闯了进来!春天的盐井,每天都有明媚的阳光,天空蓝得令人目眩。如果说雪山能带给人圣洁的想像,那么一座伫立在雪山脚下的教堂呢?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几乎寸草不生的大山之巅,一座醒目的天主教堂负载着人与神、与上苍的沟通。

  迎着明亮的太阳,我走在澜沧江左岸,围绕着大山的皱褶,远远看见雪山下一对并列的十字架被蓝天映衬,白色的外墙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就这样由远而近,一步一步地、从不同的角度接近那片上帝的领地。这座充满藏族色彩的百年教堂位于上盐井村,是西藏目前惟一保存下来并一直在使用中的天主教堂,最初由法国传教士建立,虽然经过重新修缮,但基本保存了原有的规模风貌。

  在基督教还不被允许进入西藏的1855年,一位法国传教士通过与当地政府的交易换来了一席土地,建起了这座占地六千平米的教堂。小说《水乳大地》里对这个故事进行了神话般的精彩描写。之后的一百年间,17位传教士风尘仆仆来到这里,带来与藏传佛教不同的声音。我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仰望着阳光下的十字架,想像着当年的传教士们靠着怎样坚定的信仰力量,克服了怎样的艰辛,来到这穷乡僻壤的不毛之地,在高耸的澜沧江峡谷之巅建立起这教堂和传世的信仰。

  沿袭着父辈的传统,上盐井村70%的村民是天主教徒,清晨和黄昏,他们会手抚胸前的十字架默默向主祈祷。新出生的小孩会请神父取个洋教名,死后也按照天主教的仪式进行土葬,有的老人不识一字却能背诵整本圣经。但这里的天主教也带有明显的藏族色彩,显示出传统的藏传佛教影响深远,传教士们身着藏族服饰,信徒们会在圣母玛丽亚像前敬献哈达,诵读的是藏文版的《圣经》——这是全世界惟一的一套!最代表这种融合力量的是教堂本身,是西方建筑与藏族艺术的结合,其外部是典型的藏族民居风格,内部结构却是典型的哥特式拱顶。

  村子里除了天主教徒还有少数佛教徒,尽管信仰不同,两种宗教在这个小小的村落里却能和平共处,天主教徒们依然过藏历新年,当然也过圣诞节,还会邀请当地佛教寺庙的寺主和村里的佛教信徒一起欢聚,藏传佛教传统的节日也会邀请天主教徒参加。或许是宗教的力量,在上盐井村,你能在每一栋房子上欣赏到和谐美丽的色彩,能在那些从你身边走过的村民脸上看到平和与善良。我穿过整个村子里漂亮的藏房,走向澜沧江峡谷的边缘。每一栋房子都有三层楼和宽大的露台,每扇窗和门都描绘得色彩斑斓,而且每家的颜色基调都有所不同,有的细致雅气,有的粗犷鲜艳,一路都看不够。

  有一家院子里的大屋吸引了我的目光,主人正在在隔壁打牌,得到应允独自进去拍照,却被护家的狗追了出来,还在我的大腿上留下一排牙印。看看裤子没有破损也没有流血,知道没什么大事,于是让围拢的村民放心,继续上路。这时,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从后面赶上来,背上还背着个小孙,说: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当看到有皮下淤血,他告诉我,没有外伤倒不要紧,前面转弯的路边就是村诊所,你要去那里涂上消毒酒精,以防感染。他那安然和缓的态度和“知识分子”的气质令我有些惊讶,或许在澜沧江峡谷,当年传教士们带来的不仅有信仰,还有知识、学校、医院、葡萄园与酿酒技术。村诊所的乡村医生仔细地给我擦拭了酒精和红药水,当我要付钱的时候,他笑着说不用了,你是远道来的客人!

  去天主教堂这天正好是周日,教徒们聚集在一起做礼拜。我们坐在一群虔诚的身穿藏服、手捧藏文圣经、用藏语唱圣歌的人们中间,由不得不感到庄严神圣……

  盐井是那种值得停留几日的地方。对摄影人而言,澜沧江峡谷的大气和盐田的壮观都是不可多得的拍摄题材,对于如我这样拒绝人潮、景点和门票的人,盐井可以找到静默面对大自然的环境,最可贵的,这还是一片尚未被旅游商业大潮淹没的纯粹的土地。没有真伪莫辨的身披袈裟的人伸手要钱,当你举起相机询问时也没有人说“两块钱!”,孩子们会很羞涩地接受你给出的糖果,不管是问路还是讨水都能得到热情的帮助。

  我们入住的小旅馆没有名字,院子里有一家茶马古道艳红歌厅。旅馆的主人总是不在,每天的房钱要找上门去主动交纳,否则也没人向你要。没开水了啦,灯泡坏啦。都要去敲主人家的门,进了门就让你坐,倒酥油茶给你喝,还要你留下来吃晚饭,然后喇嘛弟弟就一次次地上楼来送开水、换灯泡,换了一次又一次。

  从盐田回来,可不像去的时候那么简单,要爬两个小时的山路。在澜沧江吊桥的这端,遇到几个女孩子,她们支吾了半晌问我们:“你们有车吗?”原来她们是要回学校的小学生,希望能打到顺风车。每个盐井的孩子都要爬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才能到镇上的学校读书,家里淹制的酸萝卜是他们的零食。我没有车,只能与她们一起爬山,踏着夕阳归……孩子们走惯了山路,一路上连跑带颠,嘻嘻哈哈,她们不说什么,但总会在拉开一定距离后坐下来等候气喘吁吁的我们。

  在上盐井村里,向一位藏族姑娘讨开水,被她们一家人让到屋里喝酥油茶,除了他们自制的点心,还特地拿出几个橘子来款待。这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家庭,母亲一手把三个孩子带大,儿子刚刚结婚,儿媳非常漂亮,大女儿读高中,学习成绩一流,奖状贴了一墙,是妈妈的骄傲,小女儿性格开朗,梦想去拉萨读高中,理想是当个威风的女警察。临走时,不会讲一句汉语的妈妈一定要我们带上那几个已经开始失去水分的橘子。我一路背着这几个橘子,心里酸酸的,这大概是他们存放了一个冬天舍不得吃的!

  在盐井,还能有某个感受到光阴倒流的瞬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们坐在鲜花簇拥的嫩绿枝条下,吃着当地著名的加加面,分喝一瓶啤酒,聊着聊着就看到一队马帮从身边走过,如果此刻起身跟随,不知道它们是否会将把我带往上个世纪的大山深处?

  终于要离开盐井这个安宁的小镇,那些斑斓的藏房和友善的人们,那些每天背负一吨卤水的女人们,但我忘不了扎西卓玛背负卤水的身影,同行的王哥说要帮助卓玛她们买一台抽水机,这个想法让我们感到一丝安慰。我知道也许我们无法改变世界,但我们总可以做一点什么……几个小时之后我住进飞来寺的小旅店,坐在与房同宽的玻璃窗前眺望被云雾遮掩的梅里,但头顶的阳光依然灿烂,小桌上放着藏族妈妈送给我们的最后一个干缩了的橘子。

责任编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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