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信仰与生态环境

　　——以藏区神山信仰与生态保护为例

　　（中国）尕藏加

　　摘要：

　　神山信仰是藏族地区普遍流行的一种带有浓厚民间氛围的传统信仰模式，在世界宗教信仰范围内，既异于自然崇拜，又别于图腾崇拜，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正统宗教信仰。可称之为藏区民间信仰、高原文化模式，它在人与自然等生态文明史上有着重要的历史意义和可供当代人借鉴的现时价值。本文从神山人文地理概念、世俗性特征和神圣性特征，以及神山与村落生态、神山与环境保护等多角度，对藏区神山信仰与生态环境之间业已存在的互动关系作了全方位探讨。

　　关键词：民间信仰　  传统文化　  生态保护

　　引 言

　　生态环境是人类赖以生存和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客观条件，故维护生态环境是每个国家、地区或每个民族、个人的重要义务或责任。从广袤的青藏高原而言，这里的藏族居民绝大多数信仰宗教，除了信仰藏传佛教外，民间信仰亦是他们的一大信仰特色，诸如巍然耸立的神山、婀娜多姿的圣湖、千姿百态的祭祀台、通向天际的转经路、家家设立的香火炉、香烟缭绕的村社庙宇、随处飘扬的经幡、源远流长的圣迹、家喻户晓的神话故事，并偕同以寺院为中心的藏传佛教便构筑了藏族聚居区异彩纷呈的宗教文化，而宗教文化又成为塑造藏民族传统生态伦理的思想源泉。

　　其中，神山信仰是藏族地区普遍流行的一种传统信仰文化现象，在世界宗教信仰范围内，既异于自然崇拜，又别于图腾崇拜，亦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正统宗教信仰，故暂时归类于民间信仰范畴。它兼顾世俗世界与神圣世界，此岸世界与彼岸世界。因而既蕴含神圣性的内在意境，又凸显世俗性的外在风格。特别是藏区的每座神山及其周围的自然环境很早就形成为一个个名副其实的带有原始性质的自然保护区，而且正在同当前国家或政府倡导建立起来的自然保护区直接接轨，成为当今保护生态环境的传统文化资源之一。

　　一、神山人文地理概念

　　神山信仰，相对于正统宗教信仰而言，只是作为一种民间信仰符号而在乡土草根文化中流布和生存，从而带有浓厚的民间性文化特质。尤其是神山信仰这一民间信仰文化中不但反映着人们注重今生今世社会生活的现实主义精神，而且蕴藏着村落文明独有的原生态的文化气息。换句话说，神山信仰是一种以求现实社会和谐、家庭福祉和个人安康为目的的民间信仰文化，它具有村落文明朴实无华的魅力和草根文化坚忍不拔的生命力。以卡瓦格博（Kha Ba Dkar Po）神山为例，它便提出了藏区神山之人文地理概念。

　　而神山人文地理概念的建构，其前提条件或客观基础，则是自然环境。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卡瓦格博山脉及其周围的自然景物，就不可能创造卡瓦格博神山这一人文地理概念和民间信仰对象。因此，藏族地区栩栩如生的崇山峻岭或高山雪峰以及数不胜数的动植物或生物多样性，为当地藏族人的神山信仰提供了取之不尽的文化内涵。

　　二、神山的世俗性特征

　　卡瓦格博神山的世俗性特质，除了案例中述说的武将形象外，他有妻儿眷属，这些成员均依附在卡瓦格博神山左右的诸雪峰。由于藏族地区的每一座神山均具有世俗性的特质，藏族百姓便于接近神山或与神山直接对话，故神山信仰自然成为一种民间文化活动。每个人都可随时将现实生活中遇到的困惑以及所怀有的各种希望，通过祭祀的方式向神山倾诉并祈求得到解决或实现。至于向神山祭祀的仪式，以供品作为物质基础，其形式从简单方便到盛大隆重不等，可根据个人或集体的条件和时间而定。同时，每个神山有各自显示特色的不同祷告文或赞颂词。最具普遍性或统一性的则是祭祀用的供品，而且从供品中也可了解到神山同世俗社会的密切关系。由此可得，神山信仰既是藏族居民的一种传统的注重现实生活的社会行为，也是一种世俗化的民间信仰模式。

　　三、神山的神圣性特征

　　至于卡瓦格博神山的神圣性，不言自明，是从宗教的角度提出来的概念，而且相对于人类社会的世俗性而言的。因而与人们的现实生活之间有着本质的不同。首先，神山属于时隐时现、高高在上的神灵世界；其次，它具有超越时空的生命，永远不变不灭，也从不衰老而永葆青春健康，并同山脉、大自然共存亡；同时，神山与彼岸世界的佛菩萨结为联盟，成为佛法的护持者，即护法神。而护法神在藏传佛教中具有崇高的地位。虽然这种现象，在佛教的教理层面上，很难找到合情合法、言之有据的阐述和论证，但是在现实社会的意义上，它则沟通了出世与入世的隔膜，加强了宗教神圣性与社会世俗性的关系。同时，从一个侧面凸现了藏区神山所具有的神圣性特质。

　　四、神山与村落生态文明

　　藏族地区的神山包括大中小三类神山，其数量之多，可谓数不胜数，仅云南迪庆州德钦县境内就有300多座大小神山。其中大型神山就像卡瓦格博神山，具有全局性影响，其信徒范围极为广泛；中型神山亦在一个地区或若干村镇或村落内有着很强的影响力。而藏族居民之所以一代代持之以恒地信仰或祭祀神山，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熄灭人世间的天灾人祸和求得人们的安康幸福，以及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和 旺，甚至遇到干旱求雨或秋季抗雹，也要向神山祭祀求助。故神山在藏族居民的现实生活中占据着无所不能的地位。简言之，神山信仰在藏族居民的生活习俗中占有重要位置，尤其在藏族居民同周边生态环境处于一种协调和谐的状态方面发挥着积极作用。

　　五、神山与自然环境保护

　　神山信仰在当前大多数藏区开始凸显其原生态的无穷魅力和本地乡土的旺盛生命力，并在藏族百姓的精神文化领域占据一席之地。特别是藏族居民一旦构建有根有据的神山领地概念之后，其境内的所有动植物，甚至河流、湖泊和岩石等一切景物都被赋予一种神圣性，与其它环境中的一草一木之间有着天壤之别的差异。

　　值得强调的是，藏族民众对神山、圣湖的信仰，业已成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重要途径。也就是说，藏族地区的每一座神山，每一个圣湖，都由于赋予了某种无形神灵的存在而得到有效保护。藏族信众对每座神山上的动植物，都不敢轻易去捕杀或砍伐；对于任何圣湖中的鱼类也同样不去捕捞，甚至忌讳向圣湖中乱扔废弃杂物。从这一角度去看，藏族地区的众多神山、圣湖，实际上皆为一个个自然保护区。因此，广大藏族民众对众多神山、圣湖的虔诚信仰和尽力呵护，在客观上保护青藏高原的自然环境起到直接或间接的积极作用。

　　结 语

　　综上所述，生态环境的恶化或改善与人们的生活方式以及经济行为是分不开的，而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经济行为的形成又与各自的文化传统有着密切的关系。以云南迪庆藏区为例，这里的以神山信仰为标志的民间信仰习俗，无论在形式上还是在内涵上，正可谓丰富多彩。尤其通过卡瓦格博这座著名神山，可以窥见迪庆藏族居民乃至藏族人信仰神山的奥妙之处，假设藏族居民对藏传佛教的信仰是一种体现来世主义的社会行为的话，那么神山信仰则是他们注重现实生活的一种思想观念或文化习俗。藏族人通过神山信仰，不仅在人与自然之间建立了一种有章可循的秩序，而且同生物界也构筑了一种平等、和睦的关系。故神山信仰无疑符合当今保护自然环境、维护生态平衡、建设现代生态文明的理念。

　　（尕藏加，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