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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朗的拉姆

时间:2011-08-11 | 来源:第一财经日报 | 作者:陈东东

  去鲁朗之前,在拉萨的一家旅馆,我想重温一下几年前头一回到那儿的经历。但是名作“2004.6.doc”的日记文档坏了,怎么也打不开……那么这损坏于电脑的文档,得要靠重新旅行去修复于头脑。还好,头一回鲁朗之行让我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2004年初夏那次,从拉萨一个长途车站出发的时候,我们一行四人,并不知道西藏还有个叫鲁朗的好地方。翻过海拔5013米的米拉山口,顺着尼洋河过墨竹工卡、工布江达,我们去的是林芝地区的首府八一。转了两天八一周边的景区,有点儿倦怠地坐在街角某家甜茶馆的小小阴翳里偶尔瞥一眼电视剧《西游记》(不知为什么,这是西藏每家甜茶馆的旧电视机最爱播放的一部电视连续剧),正商量着接下来该去哪儿,一位藏族司机坐过来,跟我们提起了鲁朗。 

  然后我们就乘上了他的车;然后就在山中盘旋;然后就从海拔4000多米的色际拉山口驶入;然后鲁朗就出人意料地展现——就像田园诗一般展开。 

  鲁朗意即龙王谷。这个狭窄的谷地海拔3700米左右,是一片典型的高原山地草甸,长约15公里,平均宽约1公里。汽车朝鲁朗深入,但见两侧青山从低往高分别由灌木丛、茂密的云杉和松树组成了唤作“鲁朗林海”的奇观;开阔地带的草甸则整齐划一得犹如出自人工规划。要是真有所谓桃源仙境或香巴拉,鲁朗应该算一处——溪流潺缓蜿蜒,泉水清澈映景,厚实开阔的草坪上报春花、紫苑花、草梅花、马先蒿花等成千上万种野花怒放盛开,牛羊下来,小公马打滚,颇具林区特色的木篱笆、木板屋、木头桥及农牧民的村寨星罗棋布、错落有致。 

  鲁朗的百姓倒并非“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并且他们足够了解为什么有人翻山越岭跑来寻访,于是大搞起旅游业。他们建民俗村,开吃住玩一条龙服务的家庭旅馆。在鲁朗,现在,这样的场景寻常可见:围栏圈定的草地上,孩子抬手牵着马儿,游客弯腿夹紧马鞍,他们在云雾变幻着千奇百怪形象的天空底下悠悠地转过来又悠悠地转过去,其间孩子指点几次,游客矫正几回,孩子松开手,游客打马慢慢地跑,大胆地发个狠让马儿快跑,最后,游客付钱,孩子牵马走向又一个游客……放牧、种田、采集、伐木而外,接待游客已经是当地藏人的主要营生。他们献哈达、敬酒、唱歌、跳锅庄和贡布舞,让游客忘情,继而忘返。 

  我们兴奋地闯进鲁朗民俗村一家院子里的时候,但听得一声惊喜的尖叫。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一个藏族女孩即飞奔下楼,跳到了我们面前。这女孩十五六岁,浑身邋遢,脸庞俊俏,明眸皓齿,尤其那种清澈无邪的目光配以灿烂的笑容,让人不可能拒绝她的任何提议。她叫拉姆,意即天女。她提议我们去她家楼上做客,于是我们就已经坐在了一家藏式小楼二层的火塘炉灶边上,喝起了酥油茶、青稞酒,吃起了干酪、糌粑和牦牛肉。情境转换之快,给此行一种意外的奇幻。拉姆活跃又带点儿羞涩地忙着生火烧锅,端碗递盏,当我们要听她唱歌的时候,她却又尖叫一声,飞奔下楼,出了院子。再看见她时,她正牵着一匹白马,站在一片开阔的草场上。 

  藏式民居,通常第一层为牲畜栏,第二层人居,第三层则是佛堂。鲁朗拉姆家已经不再把牲畜养在第一层了。第二层和第三层的布置摆设,则是非常典型的藏式。屋子里的阴翳和香烟缭绕使得从小小的、装饰着重彩图案的窗口斜射进来的光芒泛蓝,透亮地照着描画精细的核桃木橱柜几案、羊毛垫、玻璃杯、银盘、铜盆和铁匙。这光芒似乎是静止的,并不移动。有那么一会儿,似乎,时间也在鲁朗的这幢藏式小楼里静止。 

  但天色在微妙地变化。我们从小楼里出来,去完成作为游客的规定动作:骑拉姆牵来的那匹白马在草场上兜圈子。然后我们出了民俗村——鲁朗有一种唤作石锅鸡的美食,给我们动力朝镇上赶。所谓镇,也就是一条不太长的街,那儿排开的每一家餐馆都经营石锅鸡,另一些不是餐馆的店铺,卖的是石锅。 

  石锅来自墨脱,那儿至今不通公路,进出极其艰难,被称为“地球上的最后秘境”。墨脱之意,则为“隐藏着的莲花”。墨脱石锅系由整块龙骨石凿空而成,锅色黑,一般直径一尺余,六七寸高,壁厚一厘米,平底,腰间略略鼓出,外形看上去有点儿笨拙。它的好处是传热快,散热慢,不粘锅,泡子少,食物在其中不会变味,并且锅石内含人体必需的硅、镁等微量元素和矿物质。一口石锅的价格大概在六七百元,卖得这么贵,除了它本身的价值,从墨脱将它们辛苦背出,也是原因吧。 

  石锅鸡之鸡,则是当地藏民放养于田间山野的藏鸡,轻小,活泼,好斗,善飞,总是在宅旁的树上露宿,处于半野生的状态。藏鸡的肉质鲜美,蛋白质和维生素含量高,脂肪含量却极低。在石锅里,藏鸡被切成了许多小块。水是来自雪山的纯净溪水,用作汤底的则是鲁朗当地的手掌参,辅以藏贝母、天麻、胡椒、枸杞等药材,再配上牦牛肉、羊肉、松茸、香菇、老豆腐及冬瓜片、大白菜、莴笋叶子。石锅一开,热气袅袅升腾,鸡汤香溢扑鼻。 

  我们围着石锅坐着,谈起了拉姆。于是打电话给她,请她到镇上来跟我们一起吃石锅鸡。电话那头,只听拉姆又惊喜地尖叫了一声。10分钟后,就在我们讨论着拉姆的尖叫到底意味着什么,她是否真的会来的时候,只见从镇尽头,也是街的尽头连接着草地的那边,于斜阳里飘过来一匹白马,马背上那个挥鞭的小姑娘正是拉姆。她一下子就到了我们所在的这家店前,又一声惊喜的尖叫,看着我们的清澈无邪的目光,配以灿烂的笑容…… 

  现在,六年以后,我跟另一行人又坐在了鲁朗镇上的石锅鸡店里。此时是凌晨,我们的车从拉萨出发,十六个小时后才抵达——能吃到这顿石锅鸡,着实不易。喝着青稞啤酒,被石锅里那份异常的鲜美所感动,我讲起我头一回的鲁朗之行……晚上,巧合的是,进了六年前去过的同一家民俗村,并且就宿在拉姆家院里的那幢小楼上!我打听拉姆的消息,说是她已出嫁,嫁给了远在70公里外的某个牧民。“不过可以叫她回来”,她父亲说。所以,很可能,第二天或第三天,突然就会听得一声惊喜的尖叫,会有一匹白马驮着拉姆飘回鲁朗。 

责任编辑:peb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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